“我媽的手腕好了嗎?不是在家休息嗎?怎麼又去工地了?”
  “剛剛去,剛剛去……”
  “我現在可以自己賺錢交學費了,你們為什麼還這麼辛苦?我真希望她能多休息休息!”
  這是開學前常州工程職業技術學院(以下簡稱常州工程職院)體育系學生何浩和父親的一次通話,即將上大二的何浩本想高興地告訴父親,這個暑假,他靠自己的努力賺到了1萬塊錢,不再需要父母幫他承擔下一學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了,沒想到一高興,父親說出了一個“秘密”:幾個月前在工地上被柴油機打斷手腕的母親,在家沒休息幾天,又上工地當起了小工,這讓他很驚訝。
  “我爸媽怕我擔心,就騙我說我媽在家休息”。何浩理解父親的謊言,但還是很緊張,對於這個有3個孩子的農民工家庭來說,曾經一度,他們“懼怕”開學,3個孩子的學費、生活費加起來,那是一個不小的數目。為此,何浩的父親何建中感覺壓力很大,要拉上妻子一起上工地幹活,才能供得起3個孩子上學。在工地上,這對夫妻以“勤奮”著名,每天出工,捨不得休息,加班總在前。
  何浩很心痛父母,並希望父母相信他:“我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了。”
  “下一學年學費我來掙”
  何浩的自信緣於今年暑假前,學院給學生髮起了一項“爸媽辛苦了,下一學年學費我來掙”的倡議。
  今年暑假前,常州工程職院體育系和自動化技術系的學生會和團委策划了“暑期挑戰學費”的社會實踐主題活動,向學生髮出了活動倡議書。倡議同學們充分發揮自身所學專業優勢,挑戰自我潛能,戰勝一切困難,盡最大的能力去實現掙滿下學年學費的目標,為父母減輕經濟負擔,為自己積累社會和職場經驗,增強生存與競爭能力,以應對以後“沒有最難,只有更難”的就業季。
  倡議一發出,該校其他系的師生頓時沸騰了,覺得任務太艱巨,“壓力山大”,也被媒體稱為“史上最難暑假作業”。但是,體育系和自動化技術系的當事師生卻很淡定,這似乎有些“出人意料”。
  “毫無壓力”,何浩說,他在上高中的時候,就利用假期去打工賺錢,做過飯店服務生和配菜師,也在工地上和父親乾過活,一個月賺了2000多元。上學期,何浩考取了救生證,這個暑假,他得到了在嬉戲谷樂園做救生員的實踐機會。每天早上,何浩要穿著滑滑的、黑橙相間的救生服潛水,用吸塵機吸水底的沉澱物。然後,就在池子旁邊巡視,以防止有人溺水。
  “現在的孩子吃苦太少了,承擔責任的意識太淡薄,我們就想通過這個倡議,讓學生敢於和勇於挑戰自我,培養他們的獨立意識,增強責任感,幫父母減壓,給自己加壓。”常州工程職院原自動化系黨總支副書記張雪華說。
  為了不讓學生荒廢掉假期,從去年開始,學院的很多系都會結合專業的發展和未來就業的方向,給學生佈置假期作業。今年,在佈置假期作業的時候,正好趕上高校學費上漲的大背景,學生有些波動,學生幹部在開會時就在議論如何應對學費上漲的事情,張雪華聽說後就提出,“學費漲了也不可怕,我們自己想辦法應對,對學生髮起一個更大的挑戰,通過學生自己的努力,把漲學費這個問題解決掉”。
  對於這個想法,體育系書記江慶華絲毫不覺得是一種挑戰,經常和企業老總打交道,他深知自己系學生的就業前景和市場需求,“有游泳救生員上崗證的這些同學,是很緊缺的,在水上公園多的地方,這樣的人才需求太旺盛了,企業老總經常上辦公室,求著我們給他們推薦學生,哪怕多一個也是好的。只是現在很多學生和家長不瞭解,我們的報到率不高。”江慶華說。
  “暑期掙學費”的倡議,在體育系內部,其實已經搞了3年,說到初衷,是從招生角度考慮的。“通過對學生的深入瞭解,我們發現體育系學生的家庭條件普遍比較差,這也是導致報到率不高的一個原因,他們很多來自蘇北地區的貧困家庭,家裡一般都有好幾個小孩,為了吸引學生的報考,我們在宣講的時候就告訴學生和家長,你們只要報考就好了,一分錢不用拿,我們會給學生安排實習和就業,所有的錢都可以自己掙到。”江慶華說。
  “賺錢真的很不容易”
  多一項技能,就多一個就業的方向,這是深植於很多職業學校學生腦中的一個觀念。
  讓何浩高興的是,通過這次社會實踐,何浩似乎找到了自己未來的職業方向:做戶外拓展的項目。於是,他通過平時的休息時間,帶團隊進行高空挑戰、攀爬、空中抓杠等鍛煉項目。在這個過程中,何浩自己也學到了很多,比如如何積極進取,如何放鬆心情,怎樣更具有目標性和針對性地去學習。
  自動化系的吳鵬和季希澄,也是通過社會實踐明確了未來的發展方向。沒實踐之前,吳鵬想先把專業知識學好,畢業後進廠好好乾,養家糊口,買房買車,但是通過這次暑期實踐,他的想法變了,“要實現這些目標,進廠打工是不可能的,所以我想創業,自己做生意賺錢會多一些。”吳鵬說。
  季希澄喜歡攝影,婚慶、傳媒、攝影、策劃,這是他給自己的未來規劃。在學校,看著很多同學整天頹廢在游戲里,他感嘆他們在荒廢青春,“讓他們出來知道錢有多不好賺,才能督促他們抓緊對專業知識的學習。”季希澄說,他現在在一家傳媒公司實習,去過南京、上海、宜昌、成都,他說自己比別人能吃苦。“捨不得吃苦,捨不得闖,肯定是不行的。晚吃苦還不如早吃苦,出來混遲早要還的。”
  一分辛苦一分回報,這是朱正雲的感受,他把挑戰任務設定為7000元,這在自動化系里是最高的了。對此,朱正雲也不覺得有壓力。他在一家車輛配件廠做磨床工和數控工人,一天9個小時。“一根管子少說也有兩斤重,大的七八斤重,幾秒就得換一根,剛開始的時候根本乾不動。沒有休息的時間,一直重覆一個動作,拿完幾百根後,指頭都僵了,酸痛的感覺半個月後才習慣。”現在,朱正雲感覺自己手上的力氣大了很多,“習慣就好了,現在也不覺得那麼累了。拿著自己辛苦掙的錢去交學費,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。”朱正雲說。
  說到吃苦,吳鵬也深有體會,他在蘇州一個模具廠實習,加工零部件,140元一天,一天干12個小時,這是他的第一次社會實踐。“賺錢真的很不容易”,這是他最大的感觸。“以前和父母要錢的時候很容易,一缺錢就和父母要,一要錢父母就會給,生活費1500元一個月,花錢大手大腳。但是現在不這麼想了,真正自己賺錢了,覺得太不容易了。”
  對於這次暑期實踐,還曾在家裡掀起一陣小的波瀾,媽媽不同意他出來,覺得孩子從來沒出去過,不放心,希望孩子回家休息,但是吳鵬的爸爸和爺爺很贊成,覺得這是人生的必經過程,現在不吃苦,以後也要出去的,男孩子就應該多出去鍛煉鍛煉。現在,吳鵬的學費,父母已經幫著交了,拿到自己親手賺的第一筆錢後,吳鵬打算給爺爺買盒茶葉,給爸爸媽媽買點吃的。
  “賺錢多少無所謂”
  其實,朱正雲的家庭條件不錯,父親是一家工廠的主管,學費不愁。“但是我家家教嚴格,只要我身上有錢,他們就不會給我錢,只要有自己想買的東西,父母就會讓我先去自己賺,如果不夠,他們再補貼,包括學費。即使沒有學校的倡議,他們都會逼著我去乾的。”高考結束,朱正雲的父母就曾逼著他出去幹活4個月,在廠里做操作工,賺了1萬多元。去年暑假,他做貨物搬運,一個假期賺了4500元,買了自己的第一臺電腦。
  像朱正雲這樣的同學,焦映雪是羡慕的。這個暑假,她和妹妹在離家近的一個電餅鐺生產廠做檢測員,有的產品克數不對,她用砝碼去調,有時候做包裝,將說明書放入包裝袋,封箱。一個多月,焦映雪賺了1000多元,“與6240元的學費相比,確實有差距,也有壓力,這個任務確實是個挑戰,但是我儘力去做了,自己目前也沒掙那麼多錢的能力吧,就當體驗生活了,賺錢多少無所謂,自己不小了,出去多接觸一些人,對自己的學習生活都會有幫助。” 焦映雪說。
  職業學校的這一倡議,也引起了本科院校一些師生的關註。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大三學生秦磊就用“務實”來評價這個倡議,“在假期,在不影響基本學業的情況下,以社會實踐的方式鍛煉自己,同時也能獲得一定的經濟收入,應對學費上漲的大趨勢,是挺好的,與那些大學里比較虛的社會實踐,如看一看、走一走、玩一玩就過了,這種‘挑戰學費’方式更務實,更貼近社會生活的實際。”。
  蘭州大學學生吳雪陽對這一倡議也給出了好評,“社會實踐是每個大學生都要經歷的,通過這種方式,不僅能豐富自己的課餘生活,鍛煉自己的能力,為家裡減輕負擔,讓大學生有一種緊迫感,很有意義。”
  常州工程職院黨委書記袁洪志坦言,學院鼓勵在某些與市場結合比較緊密的專業進行嘗試,“賺錢多少無所謂,沒掙夠學費,學校也不會懲罰。”袁洪志笑著說,這一倡議,更多意義在於讓學生敢於走入社會,勇於挑戰自我,培養他們的獨立意識,增強責任感,“下一步,學院會總結兩個專業的經驗,有望在更多專業開展。”  (原標題:“史上最難暑假作業”始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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